蒜王

夏天见面的时候在海边吧

罗渽民 | 舒适圈

  

  黑板被安排来搞卫生的值日生擦得锃光发亮,罗渽民偏偏要把漫长的解题过程写在玻璃窗面,油性水笔又比粉笔环保不少。

  

  罗渽民很讨厌飘飞的灰尘。

  

  落了条件还是运算错误,玻璃面上的等号后面迟迟未赋予解答,罗渽民盯着那块空缺许久许久,最终呼之欲出的答案像泄了气的气球到处乱飞,从罗渽民的脑海里面飞了出去,视线变焦至窗外,那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摇晃已久的双手终于得到她目标对象的回应,罗渽民如大梦初醒般伸出本随意卡在腿侧口袋边的左手,挥了挥以示招呼。

  

  罗渽民之所以没认出来是因为女孩相比较于他上次与她见面,完全是变了模样。到肩膀以下的长发剪成齐耳,还盖上了薄薄的一层刘海。

  

  变得更可爱了,可是把她的眼睛遮住了,遗憾的同时罗渽民也庆幸,她眼神里不知所谓的炽热也被一并遮挡。

  

  他可以更自在一点。

  

  怪就怪聪明如罗渽民,再难的函数求导问题也能在十五分钟内写出满分答案的罗渽民,错把她对待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的热情当作偏爱。

  

  基本元素判断错误,条件假设理由不充分,纵然过程无错,也全部零分。

  

  他才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呆子,他能听得到那些人说她和李楷灿告白的事以及李楷灿答应他的事。

  

  罗渽民其实像他平时一样用平淡如水的嗓音回答“嗯”“好”就可以,可惜难过的情绪延宕,他竟被女孩看出了异样。

  

  面对她关心的询问,罗渽民只得低下头。别看着我了,求你了。

  

  最后是罗渽民拿着她拜托要交给李楷灿的袋子落荒而逃。

  

  

  —

  

  午休时间在艺术楼一楼的空教室里没解决的问题延续到下午的第一节的数学课,堵在半路而迟来的数学老师急匆匆扶着镜框走进教室时里嘴里还喊着:“早上那道题还缺一个条件!”

  

  底下瞬间哀嚎一片,坐在在正中间的罗渽民左眉往上挑了挑,不可置否,答案念在心里,笔迹落在纸面上划过轻飘飘的痕迹,冗长但错误的过程被盖过。

  

  “渽民呐,中午那道题算了老久吧?这题是从页面上图片转文字来的,漏了好多条件。”

  

  下课后,罗渽民跟着数学老师去综合楼二楼数学科组活动室拿数学竞赛报名表时数学老师还在念叨,罗渽民只笑笑不说话。

  

  微风徐徐,穿过校园内景观树擦出声响,混合着愉悦的聊天声音,底下那群经过的人看见了他们还隔着两层楼打招呼。

  

  数学老师一贯热情,罗渽民看见了那群人里的李楷灿还有他手里提着的袋子,里面装着的是保温盒装着的饭。

  

  下午放学前,李楷灿和他朋友的对话复现:

  

  “她请假回家了,说给我买了饭,你们也有份,要我们好好吃。”

  

  “谈恋爱的人万岁!”

  

  罗渽民收拾心情的完毕时手里已经拿到了报名表还有几套卷子,所幸数学老师不在意他走神,摆摆手要他明天下午来交报名表。

  

  “你看看这题难不难,不难的话这还有。”

  

  算不清他解不出数学题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作为家里的大人都是数学老师的孩子,罗渽民的童年在计算超越年龄的加减乘除中度过。落在别人的纸上的线条是稚嫩的简笔画,而罗渽民的是,毫无疑问的是正余弦函数图像。

  

  还不懂喜欢和讨厌的年纪他已经习惯运算,好似一台计算机,年年月月的积累和沉淀作为天平上压底砝码,让他看起来是被数学亲吻的幸运之人,逐渐让他在求学历程中被冠以数学天才的称号。

  

  罗渽民在名为数学的舒适圈里如鱼得水。

  

  没有他不会算的题目,就算有,也是不合理的题,比如那道——

  

  不知怎么地,应该想起的是放缩公式而不是那块玻璃窗,应该是因式分解后未知数的定义域而不是,不是玻璃窗后浑身上下都染在阳光里的她。

  

  题目不完整就标志其谬误的范畴,不属于真理,不属于数学,也就是说,不合理的,他无法解答。

  

  

  —

  

  

  她优秀的英文作文因为字迹清晰优美被英语年纪组长印成字体练习分发给全年纪。

  

  英语课代表带着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走进班里时所有人都知道有热闹看了,果然拿到练习资料的第一批同学立马抓着刚刚打球回来的李楷灿起哄。

  

  假装沉浸在阅读里的罗渽民,只觉得教室真的真的很吵闹。

  

  罗渽民照旧用艺术生好友李帝努的身份信息混进艺术楼教室里,从大玻璃窗户可以看到外边的校道三三两两经过大包小包的准备离校的低年级学生,艺术楼旁边就是学校西门。

  

  树木绿叶掩映,没人发现站在窗前的是鼎鼎有名的罗渽民。

  

  

  —

  

  李楷灿离开得很突然,几乎是趁着晚修和班里同学简单告别,第二天就连人甚至宿舍的床铺都不见了。

  

  比回南天更早的是突如其来的冷空气,爬越南岭,挤走本回暖的空气,大雨滂沱。

  

  颁奖典礼如期在礼堂举行。

  

  本能驱使着罗渽民靠近站在队伍里比外头冷风更冰冷的她,星光被遮掩,她正经历着刻骨铭心的失去,爱慕者透支无人知晓的爱意试图感同身受妄想分担痛苦。

  

  大合照里她是全场唯一的苦笑,好像得全市第十七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

  

  她的朋友陪她在操场散了很久的步,一圈又一圈,罗渽民也不想回教室,找了附近一处长椅坐下,随身带着的习题册是他很好的伪装武器。

  

  陷得太深了。

  

  连因为她的痛苦而产生的痛苦他试着享受。

  

  

  —

  

  

  事实就是李楷灿带走了她所有的光,连同她眼里的。

  

  该用怎样的立场去质问她为什么要在就要高三的时候退学呢?

  

  罗渽民的习惯是思考完全过程后再在草稿纸上把想法转为现实并且勘误,而这次竟然不思考任何后果地把她拦在了搬东西离校的校道上。

  

  西门,林荫道。

  

  她的书箱上还叠放着整理好的打印资料,罗渽民能看见那份他的已经描摹过无数次的英文字体模板。

  

  “渽民,你没有理由拦我。”

  

  她说的明明是判断句,可两人都明白,这是一个浅显的问句:“你以什么身份干涉我呢?”

  

  她其实懂他的,她其实知道的。

  

  爱不可能不被发现,这和人不吃饭就会死一样被实践着。

  

  与其感受暗恋被揭穿的难堪,罗渽民更想问她你有没有犹豫过,因为我的爱而徘徊过,哪怕不到一秒。

  

  如果有,那他连续的又不连续的念想就有了回应。

  

   

  —

  

  

  罗渽民迎着她先是诧异而后惊喜的注视向她走去,阳光很好的盛夏,抬眼是满目天蓝,罗渽民好似已经看见了大海。

  

  她并不排斥罗渽民和自己旁边的乘客换位置的做法,反而带着调笑的语调问:“渽民,好巧。”

  

  明明刚刚在月台两人站着并排等动车。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对罗渽民笑意冉冉如同他们的第一次相遇,而她的身后是随列车快速移动而快速掠过的景色,从城市工业区到平原,从平原到隧道,然后,他的确看到了大海。

  

  像有数万颗金子漂浮在水面,光线跃动在一望无际的海面。

  

  见到大海后,她反而变得沉默了。罗渽民也不说话,他跟在她身后走。

  

  她手里好像握着什么一个物件,是一枚银色的戒指。落日被她用戒指圈住,时间流逝,落日下沉,逃脱戒指圈套。

  

  她伫立良久,而后罗渽民看见那闪着光的戒指落入海水之中,她几乎用尽了全力。

  

  与此同时落下的,还有她的泪。

  

  她对着尽头逐渐遁入黑暗的大海说:

  

  “我还给你了。”

  

  

  —

  

  

  她最终终止了退学程序,在新的学期第一次大考又考回了之前的水平。

  

  大家都说之前的她又回来了,可罗渽民不认为是这样,这是明明是新的她。

  

  以扔掉戒指为开端的海边旅行,只是短短三天。他们恪守普通朋友距离,罗渽民会先从自己的酒店出发到达她所在的民宿。又默契地任由一些误解发生,就像罗渽民被民宿老板打趣又来等女朋友啊时她只拉着罗渽民往外头海滩走了。

  

  新学期成为同班同学后两人都心照不宣不提起秘密地海边旅行,在教室的交流也止在你好借过一下,李楷灿已经不常被提起了,更没人记得罗渽民帮李楷灿拿来送的便当而引起起哄的事,所以也不会有人想到他们是会在坏掉的路灯下偷偷拥抱甚至接吻的。

  

  罗渽民不是没想过自己在她面前是否还是罗渽民,还是说换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因为只是作为那个人的替代。

  

  想不懂,解不开,但他才不会问。

  

  

  —

  

  

  铃声响起,属于中学生的时间正式结束。

  

  他们约好在学校旁的某个路口见面。

  

  见到李楷灿出现在路对面,晴空万里下罗渽民像是被人淋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湿透,李楷灿在死死看着某个地方,罗渽民顺着他的视线,

  

  罗渽民看到她正拿着小兔子玩偶向着自己招手,可爱可爱很可爱。

  

  没有任何公式,无需任何过程,现在只要他向她走去,滚过去也行,或者说——

  

  罗渽民张开手,她用跨越一切的速度向他奔赴,像以往很多次,他们的温度开始契合,灵魂相互依靠。

  

  所以,在罗渽民的舒适圈里,怎么样都是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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